江水依旧，记忆与你我不会是一片云烟

风语者

第一次去武汉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了，扳扳手指头，竟也有一十二年光景了，有些愕然。

关于这个城市的大部分回忆，都和猪桃姐有关。

高考后的我们，散落在祖国中部的两个火炉城市，除了飞鸽传书和煲电话粥，还有坐着绿皮火车去看你的坚持，以及每逢小假期都会结伴出去闯一闯的约定，以消磨在陌生城市里最初的漂浮、不安定与小挣扎。

印象中深刻又要命的事儿是数不胜数，比如长沙街头kfc里有声有色的关于豹哥的故事；比如德清瀑布上惊心动魄的还魂记；比如凤凰山里突袭的肠胃炎和小药局的过期药；比如天门山傻眼的最后半小时；再比如北有中关村、南有广埠屯的那个诱人传说…

没错，热火朝天的武汉是猪拉着我一头闯入的。没有空调、没有冰袋、没有小资情调，只有徒步走过的长江大桥、惊为天人的简陋浴室、凉风徐徐的花好月圆夜、冒着热气的武昌鱼、热干面和鲜鱼糊汤粉，还有那些在十年前我们尤其珍惜的面对面和手拉手。

前前后后我大约去过四次武汉。

除去猪桃姐的馈赠和陪伴，还有一次记忆深刻的经历，是和博导一起去开会。从北京到武汉的高铁上，我们消灭了一麻袋的阳澄湖大闸蟹。后来，每每与人谈起这段疯狂，都恰似能闻到一股酱油醋拌蟹黄的味道。十一月的武汉，秋雨萧瑟，我们在武大湿漉漉的校园里踩着夕阳散步谈心，好像从来没有如此贴近彼此。城市创造的珍贵契机，是将原本并不陌生的生命以更真实的模样展露在彼此的面前。惊奇的是，此前在北京或是任何别的地方，都没有这种原来如此的相识相知。

这一次，大暑，地球表面都热得冒烟，我带Eagle来武汉，匆匆经过，却也庆幸能留下一些属于我们和这个城市的一二三。

01，

散不去，昙华林的情怀

虽然这不是我第一次来武汉，但却是我第一次到昙华林。来了昙华林，会瞬间被历史浓重的朽木味包围。这里有风雨不变的百年老街，有屹立许久的故居老宅，有大隐隐于市的胡同窄巷，有风华依旧的磅礴见证，还有那些时不时唤起的最直白、最纯粹、最原始的学堂外的一花一世界。

昙华林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质朴一些，楼群、街道和商铺在大暑天里也都显得汗涔涔的，那些看上去略显稚气的涂鸦倒是越看越觉得动容。偶尔经过的骑摩拜单车的学生，一手握着将要融化的冰激凌，一手搭着车把，摇摇晃晃地嬉笑说话，脸上红扑扑的。这，就是年轻的模样呀。

昙华林就是昙华林，之外，谁也不是。我慕名而来，不过，并未失望而归。这里的确是一段活的历史，除了仁济、文华、戈甲、群学，还有一段活生生的在我们的记忆里出现过的旧时情怀。百年前的秀才们在这里埋头苦读，十年前的我们也曾放肆不羁。这些坑坑洼洼的石板路、爬满青苔植物的墙壁和咯吱作响的门槛，都叫过去。

这些年，我们越发陌生的，除了那些泛黄的信纸、褶皱的旧车票、手编的彩带，还有曾经的一腔天真。

到了昙华林，不妨去大水的店买杯饮料，看会书。这是一家咖啡馆，也是一家书店，似乎还有小有些名气。这里的摆饰大多很复古，强调很足，服务员有一点戾气，但也不会影响你圈地自乐。

02，

武汉天地，一店足以

武汉天地，听上去就和新天地一般无差，实际上也是一个玩逼格的小商圈。餐厅都还不错，但缺少些内涵，只有一家店，还不错，叫德芭与彩虹。

这是一家书店，德芭”是麦兜动画里一只小猫的名字，“彩虹”意为美好的生活。创始人陈缦三年前患病去世，有人曾写过长文悼念，为纪念一位执着的女性和她的坚持。

书店的陈设在如今的独立书店中可能并不算清新脱俗，却也有自己的一番味道。踩上去会轻声作响的木质地板、与半昏半暗的灯光相依偎的木棉，还有那些简约不造作的生活小物，有一股迎面而来的暖意，如家一般亲切。想必，能在这里歇脚驻足的小伙伴是真诚而幸福的。

03，

市井，那烟火味

时隔许多年，这座城市也会像出阁的少女一般，流露出陌生的美丽，但举手投足间，总有一些熟悉的，与记忆无二的味道。比如，户部巷还是那条户部巷，人声鼎沸、酸辣油沸。然而，真正的市井武汉，却给了我一剂恍如隔世的烟火味。

和Eagle一起骑车穿行于其貌不扬的闹市街巷，地上的水塘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油垢，在昏暗的灯光下竟斑驳陆离起来。三三两两的妇女老人坐在路边摇着扇子，大声地说着似曾相识的言语。卤煮烤串炊烟袅袅，这弥漫着孜然的香味仿佛在这一茬已经飘了整整一个世纪。

04，

夜武汉，江水依旧

武汉的夜景，很是迷人的。记得曾经到武汉，和猪桃姐压过无数夜马路，在华师那个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的露天影院里看了一场花好月圆的电影。清风徐徐，江水滔滔，是夜武汉最迷人的姿态。

这次在武汉，住在三阳路附近，距离长江也不过一公里的距离。晚饭后，和Eagle一道散步到江滩，见着了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大人小孩，在袅袅的江水间扑腾嬉闹，好些个熊孩子光着膀子，在江水里乱踢一气，溅起的水花冷不丁砸在脸上，竟有点暖。

我们找了一处人稍微少点的地方，坐了下来，脱了鞋子，便伸脚入江水中，凉凉的。就这样坐着，缓缓地说着话，听着不远处的嬉闹声，看着灯光下波光粼粼的江水，暑气渐消，心旷神怡。

第一次来武汉的Eagle执意要去看一眼黄鹤楼，我乐意奉陪。我们爬上长江大桥敦厚粗壮的桥墩，气喘吁吁，一回头，霎地，看见了这城市闪烁的微光。

迎面一阵风，像喝了一杯tequila一般，微醺了。

封印一个城市印记的好处，就是即便故事的主角不再亲密如初，可一想到那是有着共同记忆的地方，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那地方养着的，曾经的我和她。城市就像一碗水，养了一株盛开的睡莲，胜败有常，只养这一株。

年少时对城市的认知，不在风景和人头，而是我和她之间的故事。

今年，猪桃姐生了娃，不容易，每天二十四时都母爱泛滥，与我更是半月也说不上一句话。娃和我，倒是同月同日生，整整差了三十年。

去年春天，猪桃姐带着老丁去赶武大的樱花，结果被接二连三的暴雨困足；今年大暑，我带着Eagle去蒸长江两岸的桑拿，大汗淋漓，倒也爽快。江水依旧，记忆与你我不会是一片云烟。我们就这样，坐着南行北往的列车，在不同往昔的时光里，回到那个曾经丰满的故事里，各自描了一笔。

十年前挽手相依的我们，又怎会料到，Eagle和老丁，是拜把子的兄弟。